人们常说:人的一生中,最难忘的是乡音,最感动的是乡情。我的三外公司景岫和他的子女们现居住在台湾新北市瑞芳镇,他在信中跟我讲虽然他现在是台湾人,在那里生活的安逸祥和,但他很想回到家乡来居住。我问他为什么?他说,“凡少小离家的人,都有一份永远也化不开的浓浓思乡情”。
司景岫14岁到张家口德庆和中药铺学徒。18岁在河南安阳当兵。1950年参加了“抗美援朝”战争,朝鲜战争结束后,被美军遣送到台湾,后在台北瑞芳镇成家。1985年,当时旅居台湾的三外公司景岫从日本转寄出一封寻找大陆亲属的信件,好在老家的住址没有变更,信件由村委会转交到四外公司景梅手上。当时大陆和台湾还没有实现三通,家里人接到这封信时,都认为我的三外公司景岫居住地是日本。之前,家人均认为三外公早已经在“抗美援朝”战争中牺牲,太姥姥享受军烈属待遇,可随着这封信的出现,家里就被取消了军烈属的待遇。
1987年,台湾当局同意“开放台湾民众大陆探亲”,冰冻已久的两岸关系开始解冻,飘泊台岛几十年的三外公终于能踏上回乡之路。
两年后,三外公携外婆廖清秀和小姨司兆芳回武安探亲,家里的亲戚热情接待了他们。这一天是7月15日,这是他们与家人分别四十多年后的首次团圆。三外婆的个头不高,她说的台湾本地土语我们都听不懂,如果说国语,相信我是能听得懂的。三外公小女儿的名字叫做司兆芳,当时也就五岁左右,论辈分我得叫她小姨。三外公用相机和家人合了影,并拍了很多武安景物照片,其中舍利塔是唯一能引起他儿时对故乡记忆的建筑物。
2003年9月29日,外公在给我的来信中提到,希望舅舅能在武安当地找个对象。舅舅也在信中表示,只要对方是一个贤妻良母型的女子就可以,让我当舅舅的“红娘”,一时间让我做了难,因为我掌握的这方面资源很少,后来虽经多方努力,也没弄出个结果,这件事让我一想起来就很愧疚。
同年12月18日,三外公从邮局给我寄来他画的两幅国画:一幅是梅花,一幅是竹子。在文学作品中,梅花常常用来寄托一种情感。唐代王维有一首“杂诗”,探问家乡的梅花,以此来表达对家乡的怀恋: “君自故乡来,应知故乡事。来日倚窗前,寒梅著花未?”台湾地区则以其为“国花”。我看得出外公对梅花有一种特别的感情。
2004年1月23日,正好是美朝交换战俘50周年,三外公来信给我,信中他赋诗一首:“流年暗中悄悄换,屈指不觉五十春。大年初二忆往事,沙场悲切了半生。遗留残年异乡过,长叹空留一阵风。”岁月悠悠,他始终挂念着家乡、眷恋着亲人。
此后,我与三外公多次通信,信中他时常流露出对故乡的向往和怀念。但终其余生,他却再也没有踏上故乡的土地。
“青山一道同云雨,明月何曾是两乡?”2010年,三外公带着深深的遗憾离开了这个人世间。三外公把对所有家乡的思念和愁绪化作一缕清风飞向遥远的故乡。这令我不禁想起了辛亥元老于右任写下的《望大陆》这首使人怆然涕下的悲歌:“葬我于高山之上兮,望我大陆;大陆不可见兮,只有痛哭!葬我于高山之上兮,望我故乡;故乡不可见兮,永不能忘!天苍苍,野茫茫;山之上,国有殇!”
赵大春
2014-9-23